我换了套淡紫色的襦裙,束腰,广袖,长长的裙摆拖曳在青砖上,走起路来腰肢轻扭,人显得分外妖娆妩媚。我拍了些粉,化了个最简单的素妆,然后去了云台广德殿等刘秀下朝,想给他个惊喜,以补一月别离之苦。
广德殿的布置并没有任何挪动,寝室内也收拾得纤尘不染,与我离开时没什么两样。我习惯性的走到刘秀日常坐卧的床上,只见床上搁了张书案,案上堆放着成摞的竹简,足有二三十卷。不只是书案,甚至连整张床,也同样堆满了成匝封套的竹简。
一看这架势,我便猜到刘秀晚上肯定没好好休息,又熬夜看东西了。我嘴里嘀咕着,随手拣了其中一卷虚掩的竹简,出于本能的瞟了一眼。
很普通的书简,竹片色泽陈旧,一厘米宽,二十三厘米长,标准的尺简――这不是诏书,皇帝所拟诏书竹片需得一尺多加一寸,正所谓“尺一之诏”既然不是诏书,我便很放心的将竹简拖到自己面前细细看了起来。
初看时我并不曾反应过来,只是略略一愣,有些狐疑的感到惊异,心里甚至还想着,怎么这字体如此潦草,如此丑陋,如此眼熟?
上上下下通读一遍后,我终于“呀”的一声惊呼,恍然大悟,急忙拆开案上其余数卷来验看。果然,答案一致,确认无误。
“贵人!陛下退朝了。”纱南突如其来的一句提醒,将我从失神中惊醒,我吓了一大跳,手一抖,下意识的收了竹简,匆匆塞进帛套中。
“他他人呢?”
“往长秋宫去了。”
“哦。”我神志仍在天上飘荡,没能及时回魂,好半天我才傻傻的问了句“这些东西平日不是搁在西宫侧殿的吗?”
“贵人说的是这些图谶?陛下这段时间一直在苦读,怕在侧殿打扰到贵人休息,所以命人抬到云台殿来了。”
“图谶?”下巴险些掉下来,什么时候我的寻汉记变成谶纬参考读物了?
“陛下说是图谶,难道不是?”精明的纱南立即警觉起来,目光锐利的闪着猛兽般的光芒“贵人可是发现了什么?”
“没有。”我冷冰冰的扔下两个字。正没主张时,明朗的天色猝然暗了下来,殿内没有点灯,所以那种急遽的光线明暗突变更让人觉得突兀。
“怎么回事?”耳听殿外已响起一片吵嚷,我困惑的向外走。
刚到门口,代?n领着一名小黄门匆匆赶到:“原来阴贵人早到了这里!贵人准备接驾吧。”
我不解道:“陛下不是去了长秋宫么?”
代?n指了指天,笑道:“今逢日食,天子需避正殿,是以长秋宫去不得了。陛下正折道移驾广德殿,嘱咐小人召阴贵人至广德殿随侍,可巧贵人先到了。”
“日食?”说话间,天色已越来越暗。
代?n忙着人点灯,我趁机一个人走出殿外,仰起头寻找目前太阳所处的方位。阳光明显已经不再耀眼如初,一大半已被星体阴影遮挡住,剩下那点月牙光晕也躲进了云层里,像个害羞的大姑娘一样。
我手搭凉棚,正看得津津有味,忽然身下有个稚气的声音问道:“为什么太阳会少了一半呢?”
我闻言莞尔,却不低头,用很惊讶的口吻重复道:“是啊,为什么呢?”
“不是不是我。”那声音急了,连忙替自己申辩“我只是有想过,太阳金灿灿的像块饼我只是想想而已,不是我吃的,我没有吃掉它。”一只小手攀上我的胳膊,使劲摇晃“娘,你要相信衡儿,真的不是我偷吃的”
我忍俊不住,扑哧一笑,弯腰猛地将小家伙抱了起来:“哇,又重了,你还说没偷吃?”
“没有!没有!”他摊开一双小手,五指张开,以此证明他的手上没有任何东西“衡儿没有偷吃太阳饼!”
白白嫩嫩的小手,带着一种婴儿肥,似乎还飘着淡淡的奶香,手背上各有五个小小的圆涡,如同盛装着美酒一般,分外诱人。我忍不住撅唇吻了上去,笑问:“这是什么呀?”
“衡儿的手手。”他很老实的回答。
“手手有什么用啊?”
“可以撕饼饼,吃肉肉。”
我在他脸上重重的亲了口:“想不想娘?”
他伸手搂住我的脖子,使劲全身力气搂紧,力气之大险些没把我勒死:“娘――”他嗲着声撒娇“娘,我爱你!”
这三个字是我从小教他说的,比教他喊爹娘的次数都多,他也真不负所望,这三个字咬字比任何字眼都准确清晰。
“娘也爱你!我的小宝贝儿!”亲了亲他的额头,又亲了亲他的鼻子,然后是脸蛋,嘴巴看着这张相似却稚嫩的脸,我心中一动,不禁问了个很傻气的问题“你看娘是不是老了呢?”
刘衡往后仰,盯着我看了会儿,伸手捧住我的脸一通乱摸,最后喜滋滋的说:“不会!娘不老!”我心里一甜,这小家伙的马屁功夫果然了得,胜过他老子百倍。正得意呢,没想到他接着补了一句“娘一根胡子都没长呢”
我嘴角抽搐,一脸的哭笑不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