越往地洞的里面走，四周的光就越微弱。走到后来，几乎到了不能视物的地步。

休从阿莉雅的肩膀上探出脑袋。小小的精灵如同一团微弱的光，照亮了脚下的道路。

一个人的脚步回荡在这空旷的地道里，这样独处的时机不多，阿莉雅看看前面那看不见尽头的黑暗，触景生情，开口询问：

“休，在精灵的世界里，暗精灵会被排挤吗？”

“嗯。”休点点头，火焰色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，“其实人类的很多习惯都是模仿精灵的……奥丁大人犯下被驱逐的罪行后，人类才开始禁止使用暗魔法。”

“姑父他犯了什么罪？”

“这……我也不清楚，有的说是暴虐成性，有的说是与外族通婚……”

阿莉雅皱着眉想了想。读过的历史书里没有这一段的记录，对暗魔法的令行禁止，从她懂事起便知晓了。她从没有接触过暗魔法，也没有见过暗精灵。

……等等。米瑟要离开时，用她的血画出的魔法阵，好像是暗魔法……

阿莉雅不太确定地想着，但他是从什么时候接触到的这些？卢侯爵不会教他这些东西，侯爵夫人也不会。

“休，你认识朱比安吗？”

“嗯，之前有一段时间，他和我们一起在学校念书。但是暗精灵嘛，名声不好听，没有人愿意和他一起玩……”休懊丧地低下头，“如果我知道他是蓝燯大人的孩子，我一定不会讨厌他的。”

想到那个阴郁的精灵，阿莉雅皱起了眉。

“我觉得，朱比安讨厌的正是这些。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是来源于父母，没有人是真的喜欢或者讨厌他。”

休若有所思地点头，两只小脚随着阿莉雅的脚步一晃一晃，“可是，我不认识他，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。”

“要去接触他吗？”阿莉雅问，“不带任何偏见的，就像认识一个陌生人一样的认识他。”

毕竟是姑姑的孩子。她没办法做到视而不见。既然知道了症结在什么地方，那就试着帮一点忙吧。

的确，她也没办法做到不带任何偏见的去看人。人就是这样的社会性动物，朋友的恋人，朋友的子女，妻子的父母，丈夫的父母，仇敌的恋人，仇敌的子女……每个人都会被打上其它人的标签，尤其是子女，在长大到能够独立之前，他们在别人的眼里只是父母的附庸。

但她可以试一试。为了朱比安，也为了姑姑。

从某种意义上来说，朱比安其实是幸运的。他有一个不被大众认可的父亲，却也有一个颇受爱戴的母亲。大家或许会因为他的父亲而排斥他，却也会因为他的母亲去照顾他。他至少有一个得到人们喜爱的途径，而不是真的，被所有人都厌烦的家伙。

听见她这样说，休有些惊讶。

“可以吗？莉雅不是不爱管这些事吗？”

“姑姑的孩子嘛。”阿莉雅说，“而且，看起来就像个小孩子，应该没能力应付这些吧。”

“朱比安已经一百多岁了哦。”

“那么大了？”阿莉雅有些吃惊，“那休你……和他同岁吗？”

“嗯……我好像比他晚出生一些。”小精灵掰着手指头数，“大概……122岁了？”

“122岁吗？”阿莉雅更加震惊了，“我还以为你比我年幼呢。”

“不是的，精灵的年龄并不能代表什么。”休向她解释，“其它的精灵我不太清楚，但所有的元素精灵都会在一个地方生活，直到被选中，和主人签订契约。事实上，我们的生命是从那一刻开始的，所以我虽然很久以前就出生了，可实际年龄还不到10岁呢。”

“我以前都不知道这些……”阿莉雅感叹，“对你们的关心真的太少了，一直都忙着自己的事情。……伊修怪我也是应该的，他都表达得那么明显了，我却还当做看不见。”

“主人不用愧疚。精灵的职责就是为主人服务，而且主人已经待我很好了，有一些精灵，根本就是被主人当做工具。”休没有细讲那些黑暗的事情，他害怕吓到瓷娃娃一般纯洁剔透的阿莉雅，人性的黑暗之处，如果不是亲眼见过，他根本都不敢相信那是真实发生过的。

他的主人是阿莉雅，这真是太好了。

“至于伊修大人，还有其它几位大人，也没有责怪你的想法。莉雅只有一个，还要做那么多事情，忽略朋友也是在所难免的。有时候我看着你，都会惊讶那么多工作你是怎么做完的。”

贵族小姐、王太子妃、学生会干部、年级第一、晖焰队长……阿莉雅实在太忙碌了。她忙到都没机会察觉身边的危险，也没工夫处理小人对她的妒恨。

“其实休觉得，莉雅遭受了这一次磨难，未必不是件好事。这是从另一个视角看世界的窗口，莉雅也许能发现许多之前错过了的东西呢。”

越来越疏远的幼年好友、见面只有公事可谈的兄长、因儿女过于独立而失落忧郁的费舍蒙德夫人、不善言辞、想改变现状却无从下手的公爵大人……